2023年6月11日,以“规划视界”为主题的第九届清华同衡学术周在京盛大开幕,本届学术周由中国城市规划学会、中国城市规划协会、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联合主办,为期六天。首日论坛上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、人口学博士王广州受邀参加清华同衡第九届学术周活动并发表演讲。
(资料图片)
王广州:
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、人口学博士
观点概览:
以往人口研究更多的是研究人口的增长,研究人口快速增长带来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这些问题。但是,在人口负增长的现阶段,亟待加强人口负增长及相关问题的研究。
简单介绍人口研究领域常用观察图形——人口年龄结构图。人口年龄结构图能够描述人口总量、年龄结构、亲子代际关系、男女性别结构。例如,男女性别比例的突然失衡,会带来婚育人口结构在生物学意义上的一些挤压;再比如,年龄分组通常划分为0-14岁,15-64岁,以及65岁以上老年人群,60岁以上人口属于老龄群体(国际上为65岁),老年人口比例的高低是衡量人群老龄化程度的重要观察指标。
一、中国人口的四个重大变化
目前,从人口普查数据来看,2020年中国人口正在呈现四个重大变化。
第一,少儿人口首次低于老年人口。2020年少儿人口和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规模基本上是相等的,发展趋势呈现老龄人口增加、少儿人口减少,并且这一趋势仍然在进一步加深。在中国人口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,是人口结构的重大变化。
第二,出生性别比出现了历史性转折。我国人口出生性别比自1984年开始持续升高。正常的出生性别比在105:100左右,出生男女婴儿性别比基本持平。1984年以来,历史上我国出生人口性别比曾达到了120:100,2020年出生性别比下降到111.3,未来将带来性别结构失调导致的婚姻挤压问题,这一问题以往也从未如此突出。
第三,乡村人口远低于城镇人口。乡村人口一直是我国关注的重点,我国历来是乡土社会,乡村人口大于城市人口。但目前城镇人口远高于乡村人口,这一情况在我国历史上也是从未发生。
第四,一人户比例超过四分之一。普查数据显示,我国独身、独居的户数比例数已经超过四分之一,相比第六次人口普查的七分之一,上升显著。与邻国日本、韩国30%左右相比,这应该是我国人口特征的一个根本性变化。
二、中国人口负增长的主要特征
所谓“再认识”的目的,一方面源于以往对问题的认识不够清晰,另一方面可能存在某些错误认识。对人口负增长及其所带来的问题的担忧是否是杞人忧天,需要我们对中国人口负增长问题的性质、特征和趋势进行再认识。
人口分析最基本的平衡方程即:
N(t)=N(0)+B(0,t)-D(0,t)+I(0,t)-O(0,t)
能够引起正增长的因素是B代表出生人口,D代表死亡人口,I代表迁入人口,O代表迁出人口,加号是促进正增长,减号是促进负增长。同时,与各个指标的相对大小也有关系。例如,死亡人口的与人均预期寿命有关系,平均预期寿命每提高0.1岁,对于中国14亿人口影响大概是增加30万人;出生人口方面,总和生育率变化0.1大概会引发100万人变动。因此,生育与死亡的变动速率不同,所带来的人口正负变动也不同。
从历史的角度看,根据马尔萨斯理论,抑制人口增长主要因素包括战乱、瘟疫、与饥饿。例如,我国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人口负增长主要与自然灾害有关,近几年的人口增长下滑也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。基于1953年以来我国历次人口普查数据,本项研究采用基准人口比例、人口净再生产率、人口内在自然增长率、人口惯性等人口再生产测量指标,以及队列要素/孩次递进人口预测方法,对我国人口负增长问题进行研究。研究发现我国的人口负增长主要呈现——超低生育率负增长,加速的负增长,区域不平衡人口负增长,以及城乡人口结构发生重大转变的负增长四个方面的结论。
第一,超低生育率负增长。从人口总规模稳定的静止人口角度看,伴随人口平均寿命的增长与每年新生人口的减少,我国实际出生人口已经在1995年前后开始出现低于基准出生人口的状况,人口生育率已经降低至更替水平以下并持续至今。至2020年,我国年度新生人口总规模已下降至基准出生人口总量的70%。从净再生产率(一个妇女一生生育的能够接替其生育职能的女孩数)角度来看,我国目前短缺40%左右。从内在增长率(相当于人口增长的加速度)来看,这一指标也早已开始为负。可以说明,我国人口负增长趋势的内在结构性积累由来已久,并且在不断加深。低生育率是指总和生育率低于2.1,超低生育率是低于1.5,极低生育率是低于1.3。我国2020年总和生育率接近1.3,已经达到极低生育率水平。同时,即使处于在相同生育率水平,生育年龄的早晚也对生育率有直接影响,即早生、晚生也是不同的。比如,放开“三孩”政策后,一部分人已经远远超过旺盛生育年龄,即使有生育意愿的妇女,生育三孩的可能性大大降低。总和生育率在城乡之间是存在差异的,但由于乡村人口逐步减少,城乡差异也在逐渐减少。从育龄妇女递进生育率指标来看,2000年一孩终身生育率为接近99.98%,即终身未生育子女的妇女不到千分之三,但2020年一孩递进生育率下降到90%以内,即终身未生育子女的妇女超过10%,因此,相比二孩、三孩生育率,一孩生育率低是导致生育率下降最重要的因素。
关于极低生育率是需要认真对待和深入讨论的。下面对低生育率陷阱、二次人口转变,与新冠疫情影响等一系列相关问题的讨论。首先,全球存不存在低生育陷阱?我国二次人口转变特征是否凸显?我国人口很早就已经完成了由高出生率、高死亡率,向低出生率、低死亡率的人口转变,即所谓的一次人口转变。目前人口普查数据表明,人口再生产方式继续向不婚不育比例迅速提高、以及平均初婚年龄上升速度较快的方向转变,即所谓的二次人口转变。同时,新冠疫情带来的健康损失也正在影响生育率的变动趋势。假设由于疫情的影响,一个月没有生育发生或生育比原有进度推迟一个月,根据以往的研究经验可以推断,这个变化则对全年的生育的影响大概在8%-10%,即减少8%-10%的人口出生。并且,新冠也会带来普遍的生育时间的推迟。另外,人口性别比升高后造成的影响,导致终身单身男性占比增加,对婚姻市场也形成明显的挤压,导致男性受教育程度较低人群未婚比率较高,而女性中受教育程度较高人群未婚比例相对较高。
第二,加速的负增长。根据现有人口变动趋势判断,人口将面临加速负增长的长期趋势,原有预测对人口负增长速度可能是低估的,加速的人口负增长才是值得高度警惕的。从结构性预测角度来看,老年人口年度增长规模的逐年扩大,劳动年龄人口则在不断地减少。从年龄组人口相对规模来看,对比15-59岁劳动年龄人口与60岁以上老龄人口的比例关系,从原有3.5:1的水平,在较短时间内即将变为接近1:1,这个变化速度是非常快的,并且此趋势将不断加深。从少儿人口与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的比例关系来看,目前是1:1,即将出现接近4个60岁以上老龄人口对应1个14岁以下人口,我国家庭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,老龄人群和老年家庭将持续、快速增加。
其三,区域不平衡人口负增长。人口负增长更突出的地区主要在北部,东北三省、内蒙古、甘肃等省份。省份之间人口增长速度差距大。例如,黑龙江省边境城市黑河,十年间人口负增长26%左右。
第四,城乡人口结构发生重大转变的负增长。我国城乡人口格局也在发生重大转变,转折点发生在2010年,约为1:1,至2020年已转变为6:4。同时,城乡各自内部的人口年龄结构也在发生深刻变化。2010年,城镇人口少儿人口相比乡村少儿人口占比较低,因此带来源源不断的工作岗位供给,城镇化能够良性增长。但在2020年,乡村15-21岁年龄段人口占比出现“内陷”,这是现阶段需要深入研究的现象。另外,这种城乡年龄结构性变化对消费、就业的含义也产生了很大影响,再生育的成本也成为讨论的热点。
三、总结
对中国人口负增长再认识的主要结论包括极低生育率的人口负增长,加速的人口负增长,区域不平衡的人口负增长,以及城乡人口结构发生重大转变的负增长。这些变革正在影响我国城乡规划,影响如何供各位规划专家讨论。
* 本文所涉及观点均已经过专家本人审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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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“清华同衡学术周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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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/排版|李刚
供稿|清华同衡 总体研究中心